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本文借題 #蕭瀟 文手創作五題 

日暮,炊煙裊裊,自永靈村的小院飄出,我看了眼天色,擦了擦練劍時留下的汗,走向廚房。

灶台前正生著柴火,鍋裡有團糊了的麵,師傅正專注地切著蔬菜,見我來到,微微笑道:「幫我把麵撈上吧,等會兒下點菜,再煮條魚。」

我點點頭,撈上了麵,正欲把師傅切好的菜拿去炒,卻發現師傅盯著沾板上的那條魚,似晃了神。」

「魚怎麼了嗎?」我問道。

那條魚離了水,被放在這塊板上,正殘喘著,用盡每一分力氣在呼吸這世界上的空氣,眼神渾沌的看著這陌生的世界,說來殘忍,師傅每一刀劃下,脫皮,去骨,想來那條魚都是感受得到的,也許它吶喊,但在我們看來,也不過是那一旁的腮在開合罷了。

平時我和師傅在這個村子裡簡單的一碗麵配點蔬菜便可飽餐,今天卻加菜了一條魚,師傅也盯著這條魚晃神,總不是不會煮吧?

師傅略定下神,盯著我的臉,一揚眉,「你該不會腦子裡覺得我不會煮這條秋刀魚吧?」

哎,被發現了。

我盡量擺出一臉無辜,道:「夜瀾不敢,只是師傅盯著這魚發楞,覺得奇怪才詢問。」

師傅突然笑了,俐落的處理好魚,拿去滾油裡炸了個茲拉作響,直到滿桌子的菜都上齊,他都沒再說過一句話。

我安靜的吃著飯,不時也給師傅夾點菜,就在滿室靜的只有碗筷碰撞聲之時,師傅低低的開口道:「前些日子,你母親那邊還好麼?」

我一愣,一時不太明白師傅這句話的意思,答道:「娘親近日有捎信予我,一切安好,就是問我些起居生活,師傅指的前些日子是…?」這話一出口我就突然後悔了,十月,娘親那兒生活自然沒有甚麼不好,只怕這話問的是指娘親的心情。我略掃了一眼師傅的表情,嘴角噙著一絲笑,可不知道為甚麼,總覺得那抹笑容裡有點有些發苦,或許是今晚的麵湯是苦瓜底吧。

師傅見我頓住,倒也不介意,道:「她的事我還是知道的,知交一場,她心事又藏不住,見到我就一股腦兒全說了,這性子還是沒變。」

我喝了口湯,微笑道:「既然師傅見過娘親,那怎會又來問夜瀾呢?娘親許多事,我也不大明白。」

師傅夾了條秋刀魚到我碗裡,淡淡的開口,「夜瀾,你年紀雖輕,但有些事,你看得比誰都清楚。」

我咬下秋刀魚,酥酥脆脆,睜著赭紅色的眸子回望,師傅的眼睛,正瞧著我,或許,他是透過我這雙眼,看著另一個人。

師傅一生去過很多地方,溫潤的江南,極寒的北方雪原,最後回到了這個小村子裡。這村莊其實沒有甚麼特別,我不知道他究竟為甚麼選擇留在這裡,其實我也聽聞過,在我來到這拜師前,永靈村根本不是他的落腳處。當然我自知一個小孩子是不可能讓改變他的習慣,那麼,能讓他這麼做的,大概也就只有娘親。

我父親不是師傅,這點我清楚明白,即使我曾經疑慮過,但見過師傅後,這幾年相處的歲月裡,很多地方證明他不是我父親,否則他便不會問過我父親是誰,他心中恐怕早已有所猜測,只是需要從我口中來證實。

娘親這些年來常會去無日鋒看整池的碧空魚,雖然我從不覺得那有甚麼好看,估計是想打發時間,又或許是在藉那池塘之水緬懷誰也說不定。

有情之人,除了娘親,師傅也是其中一個。這個江湖恩怨情仇多了去,但像師傅這樣欲蓋彌彰的人,算來也讓我開眼界了。

有時候思念一個人,情發自心,自然容易觸物傷情,當然我不是把娘親比喻成一條魚,只是今天那條魚,說的是師傅罷了。

他在痛苦中無法自拔,卻又樂於沉溺在這種凌遲裡,最後酥脆香軟的成就了他人的美好,怪不得今日那魚他一口都沒動過,整尾就直接放到我碗裡了。

娘親大概是知道的。只是她那顆心,早已死在了多年前的十月,也許後來某年十月那顆心想重新復甦,卻不過是又跌入更深的深淵,周而復始而已。

 

我舀了一碗苦瓜湯遞給師傅,道:「師傅,喝湯吧,有水,就不會窒息了。」

師傅愣了一下,一雙筷子就劈頭下來,我連忙跳離凳子,扭頭跑了個沒影。

 

我知道師傅不會追過來,他多半需要點時間好好喝完那苦瓜湯吧。

 

Fin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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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淺墨無殤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0) 人氣()